深夜居酒屋的暖光里,五只酒杯撞出清脆的鸣响。清洌的啤酒沫溢出杯沿,像极了少年时翻墙逃课摔在操场上的膝盖,渗出细密的血珠却在相视大笑。二十年前的青葱岁月,总在凉爽扎啤的浮沫里发酵成琥珀色的光。
年岁渐长,酒盏渐深。苏州河边的石库门里,瓷坛黄酒煨着青梅,醉蟹红膏凝着三十年交情。老张总说:“白酒要喝到喉咙发烫,朋友要交到肝胆相照。”他那瓶珍藏的茅台,在女儿婚礼上化作两行浊泪,浸透了嫁衣上金线绣的并蒂莲。酒液入喉的灼烧感,原是岁月在血脉里奔涌的回声。
醉眼迷离时总想起李太白“会须一饮三百杯”的狂放,却更爱陶渊明葛巾漉酒的温润。去年秋分,在绍兴酒窖看见老师傅以木耙搅动酒醪,发酵的醪糟泛起细密气泡,宛如银河星子坠入瓮中。他说:“好酒要经三伏三九,朋友要过三起三落。”
今夜雨打芭蕉,独坐翻出抽屉里的酒瓶盖。青岛啤酒的铝盖还留着大学寝室的划痕,波尔多红酒木塞刻着思念之人名字缩写,清酒瓶封上贴着京都小旅馆的印花。每个金属的锈迹、木纹的沟壑、纸片的折痕,都在述说某次碰杯时眼里的星光。
酒觞倾覆处,尽是人间倒影。举杯相邀,饮下的何止琼浆玉液?分明是时光窖藏的悲欢,是命运蒸馏的甘苦,是灵魂与灵魂隔着玻璃杯壁的轻轻叩问。
(网易山西 闫珊 杨滢 通讯员 刘恩彤 助编 刘静文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