杏花吹满头,春日的汾阳浸在浅粉烟霞里。石板路尽头,酒旗斜斜挑出,空气里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清甜——是杏花的微涩芬芳,还是刚启封的酒坛逸出的第一缕香?分不清。只知千年之前,诗人便醉倒在这片花海酒香里,留下“借问酒家何处有”的轻叹,让杏花村成了所有饮者心尖上的一枚朱砂痣。
杏花村从不缺好酒。青瓦墙内,汾杏酒厂静卧于汾酒厂之畔,不过一墙之隔,共饮着同一脉神泉水。高粱、小麦、豌豆在匠人掌心摩挲,投入深埋地下的陶缸。泥土之下,一场寂静的蜕变悄然发生——地缸将酒醅与外界隔绝,只留清香在黑暗中缓慢凝聚。时光悠悠,酒液终被唤醒,清透如朝露,倒映着杏花村的晨光暮色。
启封一刻,清冽的香气倏然漫开。轻呷一口,酒液如春溪滑过舌尖,先是绵柔,而后泛起一丝甘甜。它不似浓妆丽人,反倒像杏花烟雨中的素衣姑娘,浅笑盈盈间,便让饮者心尖温软。若佐一碟刀削面或过油肉,酒香与麦香在唇齿间追逐,恍惚间竟不知是酒醉了人,还是人眷着酒。
酒意也是诗意。昔年晋商驱车万里,怀中杏花村酒是解乏的良伴,亦是乡愁的慰藉。如今酒旗依旧,花下对酌的人们换了新颜。汉衣少女捧杯穿行于花枝间,琵琶声碎如玉珠落盘。有人低吟“日日春光斗日光,山城斜路杏花香”,旁人举盏相和,杯中清光荡漾,恍见唐宋的月光落进今朝的杯里。
酒坊深处,老匠人抚过酒缸,如同抚过岁月。他们懂得水的甘冽、曲的时机、火的温缓,更懂得将杏花村的春风秋月都酿进坛中。这酒里藏着一座村庄的心跳——花开花落,酒香永续。举杯时,饮下的何止琼浆?分明是流转千年的,未曾老去的春天。
花影摇杯盏,清醪寄岁长。
饮尽杏花雨,一村皆酒香。
(网易山西 闫珊 杨滢 通讯员 刘恩彤 助编 刘静文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