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西省
9月26日，《科学》杂志最新发表的一项研究显示，一件出土于中国、距今约100万年前的古人类头骨化石经重新分析后，对传统人类演化理论提出了挑战，表明现代人、尼安德特人与该亚洲人类支系的分化时间远早于此前认知。这项题为“The phylogenetic position of the Yunxian cranium elucidates the origin of Homo longi and the Denisovans”（郧县人颅骨的系统发育位置阐明龙人与丹尼索瓦人的起源）的研究，由山西大学、复旦大学、中国科学院、伦敦自然历史博物馆、武汉大学、中国地质大学（武汉）、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、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、湖北省十堰市博物馆、保利艺术研究院、湖北理工学院、汉江师范学院的研究人员合作完成，山西大学冯小波教授为共同第一作者。
化石本就稀少，人类化石更为罕见。近年来，古人类学家与考古学家发掘并公布了大量新的人类化石。其中部分化石被正式命名为人属（Homo）的新物种。这些新人属物种包括纳勒迪人、吕宋人、巨颅人以及龙人，表明曾有相当多样化的人属物种与古人类祖先共同存在过。这些新发现的人类化石之间的系统演化关系，以及它们与已知人类化石和人属物种（如智人、尼安德特人、海德堡人、直立人等）的关系仍存在争议，特别是与龙人和基于古DNA片段推断的丹尼索瓦人之间的亲缘关系，一直是学术界争论的话题。
郧县人头骨化石于1989、1990年发现于湖北郧县（现十堰市郧阳区）。郧县人头骨化石压扁变形，为深入研究增加了极大困难，它最初被鉴定为直立人主要依据的是其古老的年代。论文第一作者山西大学冯小波教授表示：“我们决定重新研究该化石，因其拥有可靠的地质年代测定数据，并且是少数100万年前的人类化石之一，对重建人类演化谱系至关重要。”
郧县人头骨化石在人类演化中的位置
来自中国和英国的国际团队通过高精度CT扫描和精细的结构光表面扫描，在化石中发现了裂隙、矿物填充物及未变形的骨片。随后，研究者依据解剖特征与几何形态学标志点，采用创新的数字重建方案，以虚拟方式对颅骨进行了精细拼合。这项研究的一个核心创新之处在于开发了一种新型统计方案，用于验证数字重建的可靠程度——这是古生物学中常见并且关键的不确定点。由于缺乏同物种的完整头骨作为对照，通常无法判断一个化石的重建是否可靠。
“我们颠覆了传统思路”，团队的首席科学家来自中国科学院研究员、复旦大学特聘教授倪喜军表示：“我们不再问重建‘有多精确’，而是建立了一套检测标准，在不改变研究结论的前提下，模型能承受多大程度的误差。通过随机引入误差进行逾万次模拟，郧县人在系统发育树中的位置始终保持稳定。通过这项统计检验，我们确信研究结论具有极强稳定性，不是重建过程的伪像。”
郧县人2号头骨化石及复原
重建的郧县人头骨呈现出原始特征与进步特征的镶嵌模式，其额骨低平，吻部突出，这样的特征承袭自更原始的化石人类，如直立人和海德堡人。与此同时，郧县人还具有扁平且矮的颧骨、更宽阔的脑颅枕部区域以及较大的脑容量。这些特征与龙人以及发现于大荔、金牛山、华龙洞、许家窑等地点的中更新世人类化石相似。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高峰教授评论道：“这具100万年前的人类化石拥有超过1100毫升的脑容量，实在令人惊叹！”
“我们以郧县人作为校准点，构建了人属完整的家族谱系，再结合贝叶斯支端定年法与简约性系统分析，推断出了各分支的分化时间。”贝叶斯支端定年法开发者之一张驰博士介绍道。该数学方法在演化生物学领域应用广泛。张驰博士进一步解释：“我们发现智人、龙人及尼安德特人支系的分化发生的时间很早，虽早于化石记录年代，但与基于基因组数据的推测结果相吻合。”
论文另一位资深作者伦敦自然历史博物馆的斯特林格（Chris Stringer）教授解释道：“我们的研究表明郧县人并非直立人，而是与丹尼索瓦人相关的龙人支系的早期成员。这一发现挑战了以往的假设，因为它表明在100万年前，我们的祖先已分化为不同群体。这意味着人类演化分支的形成时间远早于此前认知，并且分化程度更为复杂。”
郧县人生活场景复原
在人类演化谱系图中，亚洲中更新世人类化石大多归入龙人支系，这一支系与智人有最近的共同祖先。龙人支系包括了发现于大荔、金牛山、华龙洞、许家窑、夏河、澎湖、丹尼索瓦洞穴等遗址的化石，以及发现于松花江哈尔滨江段的龙人头骨化石，这个化石是人属龙人种的模式标本。
该项研究引发了关于丹尼索瓦人身份的重大争议。今年早些时候，其他研究者基于对哈尔滨与澎湖化石中古蛋白质肽段的分析，以及从哈尔滨化石牙结石中提取和组装线粒体DNA，主张哈尔滨和澎湖化石属于丹尼索瓦人。
郧县人研究团队质疑这些结论，认为其方法存在缺陷且解读带有偏差。“这些化石的肽序列过短，所谓的变异位点有多解性，不同的分析策略会得出不同的谱系树”，倪喜军教授进一步指出，“线粒体DNA数据的问题更为突出。除了明显可能存在污染的问题之外，其组装过程还以丹尼索瓦人序列为参考，这实际上是通过筛选，迫使那些极短的DNA片段与之匹配。这如同从字典中拣选特定词汇拼凑《哈姆雷特》——预先筛选词汇固然能编造任何内容，但字典绝非该剧本的原始来源。”“若古蛋白和古DNA结论属实，那么该物种的学名就应为龙人，‘丹尼索瓦人’仅是遗传学标签，并非正式的物种命名。”倪教授纠正道。
“通过对郧县人头骨化石的研究，有助于我们追溯多种古人类的起源”，斯特林格（Chris Stringer）教授总结道，“它破除了所谓‘中间地带的混乱’——即100万至30万年前那些令人困惑的人类化石。郧县人等古人类化石表明，关于人类起源，我们仍有太多未知。”
（网易山西 黄晶 通讯员 张馨文 助编 李晓娜）
本文来源：网易山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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